鹤梵声。

人们说,住在街尾老洋楼里的,是个疯子。


红衣女疯子。听到这话时的我想,加上了两个字。我认识她,没有人知道。

我是被她像只丧家犬般缠上的。雨天街头她坐在洋楼门前,衣服是灰暗的色调里唯一的一抹鲜艳。我打工完路过,瞅见她翘着脚瘫在台阶上,像没骨头的软体生物,并且逍遥自在的叼着根烟。

我素来是十分不喜烟草味的,却也没激烈到见不得人抽。但或许是连日积闷加上雨天的阴湿,那时的我便冲她唾了一口。她应该是听见响声了的,眼皮儿也没抬就咯咯的低声笑起来,声音倒也是挺清脆,只是怪瘆人的。

疯子。我暗骂道。

没有什么铺垫也没用太多剧情,我们俩不熟也不在一个世界里。这次并不算愉快的交锋只是平行线短暂的交集。我从旁的人嘴里听来了许多她的事,断断续续的也算拼凑出了她并不怎么美妙的人生。

家族遗传病,精神有点问题。上学时由于性格阴暗遭到校园欺凌,没有什么反击也没有什么拯救方法,她就那么退了学,然后靠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钱住进了街尾的洋楼——算一栋破破烂烂且臭名昭著的鬼楼。

我觉得同情,却也没多大怜惜。这世上每个人都可怜,哪来那么多时间去拯救?后来时而碰见她,壮着胆上去聊天,却听出些许不一样的东西。

后来渐渐熟了,原本以为的平行线重叠在了一起,我习惯于称呼她为小疯子,她大概只是时而清醒,大多数时间,她只会像和我初见那样咯咯傻笑。

有一天趁着她清醒,我找她聊天,她忽然就跟我聊起了人生,畅谈世界有多美好。

我很奇怪。

“小疯子,你觉得这个世界很美好?”我试探性问。

“是啊,很美好。”她笑得很开心。

“我不觉得。”我说。

“因为你在感受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。”

“……什么?”

“来自于外界环境,准确来说,是人类的压力。”她还在笑,只是有点冷。“说到底,人类属于这个世界吗?你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吗?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你的臆想?别人都觉得我是疯子,可我觉得自己是正常人。”

“这不就够了吗?还是说你一定要知道别人想什么?”

“我只喜欢这个世界,所以我觉得它美好。”

“我不知道人类属不属于这个世界,我是人类的一份子可人类不是我,所以我属于这个世界。”

“所以我爱它。”

……

那天晚上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。我没有找到答案,但我好像找到了一条新的路。

后来她死了。

原因很多,毒品成瘾,身体虚弱,先天疾病,精神压迫。她后来已经消失在了这条街上人们的嘴里,岁月变迁,只有我知道她来过。

我的生命在漫长的时光中也走到了终末,那个时候我似乎感受到了这种心情。

她不是疯子,因为她觉得她不是。

所以她就不是。

因为她只在意她自己怎么活。

“你属于人类,人类不属于你;你属于世界,人类不属于世界。”

“我属于人类,人类不属于我;我属于你。”


——《相悖论》


by 鹤阆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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